苏格兰小伙迪拜卖房记

苏格兰小伙迪拜卖房记

来源：财新网

这个30岁不到的小伙子，10年间经历了迪拜房产泡沫从生成、膨胀到破灭的全过程，他自己也从一贫如洗到一夜暴富再到一贫如洗

“我人生中有两次一觉醒来，发现自己一无所有。第一次是16岁。我和父亲赌气，离家出走，睡在表兄饭店里的冰箱上。第二次是2009年，我21岁。迪拜房地产一夜崩盘，我在棕榈岛新买的豪华别墅里醒来发现账号已被清零”。詹姆斯一边吃着手里的意大利香肠pizza，一边用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和我交谈。

这个30岁不到的小伙子，在10年间经历了迪拜房产泡沫从生成、膨胀到破灭的全过程。他自己也经历了从一贫如洗到一夜暴富再到一贫如洗的过程。如今8年过去了，詹姆斯的成熟和淡然自然流露，那是暴风雨后留下的痕迹。可暴风雨来临的时候，迪拜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呢？

通过詹姆斯这个时光机，我们来穿梭回那些风起云涌的时光。

写在餐巾纸上的百万美元合约

在迪拜还是一片蛮荒之地时，第一批来访的投资人瞄准的并不是这片沙漠富饶的石油产业，而是迪拜政府大力扶持的房地产。房地产行业作为早年间迪拜经济的发展主要动力，从2002年开始向外国人开放，自此一路上涨。不论是商业地产还是住房地产，开发商都在这片贫瘠的沙漠中建造一个又一个蜚声国际的建筑项目：世界第一大人工岛棕榈岛，世界群岛（一系列形狀为地球各大洲的人工岛）、迪拜塔、以及迪拜乐园等。在这一波开垦荒地的浪潮中，投资者，投机者，外来务工人员纷纷涉足这片沙漠，为迪拜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就业机会和旅游收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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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晚间的迪拜码头（拍摄：孔姝尧）

詹姆斯2006年背着一个双肩包，只身来到迪拜。“来迪拜本来是我给自己的高中毕业礼物，没想到一待就是10年。”詹姆斯回忆着：“当时来找我叔叔玩，无聊就跟着他去见了一个朋友，本来对房地产一窍不通。但是对方见我伶牙俐齿，所以就收我进了他们公司。”

刚开始进入房地产行业的詹姆斯就赶上了山河一片美好的上升时期。“从2006年到2008年，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开发商的办公室里排队买房子。通常在排了十几个小时的队之后，我能拿到一个购买号码。然后我就拿着这个号码走到队尾，转手卖给还在排队的人。通常利润能够达到30%”。回忆起那些一开始卖房子的日子，詹姆斯羞涩地笑了一笑。

在做了一年多之后，詹姆斯有了自己的房源，终于不用彻夜排队了。“2008年的时候，我有三部手机。每部手机都有俄罗斯大佬不停给我打电话要买房。我没时间，就只能约他们在Costa见面。记得有一个客户当时特别害怕我把房子卖给别人，就在Costa纸巾后面写了合约，签了字，还给我了一张几百万美元的支票.”詹姆斯边说边笑边摇头，好像在讲别人的笑话。而在对面听着的我却是瞪大了双眼，仿佛在听天方夜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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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詹姆斯在咖啡店里用costa纸巾完成了一笔交易

到底为什么全世界的投资者都选择迪拜投资呢？

这取决于阿联酋政府的特殊政策。在迪拜，任何外国人都可以拥有房产，首付低，贷款利率低，而且政府从来不追寻款项的来源。这就给全世界想要洗钱的大佬们创造了机会。

“当时很多俄罗斯人在自己国家搜刮不义之财。钱到了手，却没有办法变成合法资产，只能通过在中东投资房产才能把钱洗白。”詹姆斯解释说：“所以要看一个买房人钱来的正不正经，就要看他到底砍不砍价。以俄罗斯人为首的大佬们一般只要有房源，价钱从来不问，支票从来随便给。”

不到20岁的詹姆斯见证了迪拜从沙漠变成绿洲，从平地变高楼，从默默无闻到夜夜笙歌。因为钱来的容易，花起来也格外不心疼。“我们当时一个晚上在酒吧消费几千美元眼睛都不眨。公司里停着7辆路虎。经常因为没人开，而放在路边落下一层土。”詹姆斯还是带着那副讲笑话的表情，似乎这一切和自己的过去没有一点关系。

一贫如洗之后太阳照常升起

迪拜的信贷危机比其他国家来的稍微晚了一点。投资者一般认为石油资源丰富的阿联酋有着持续增长的资本，外加政府的干预，房价不会轻易下跌。

“但是泡沫就是泡沫。破灭的时候还是很惨烈的。”詹姆斯说。

房地产泡沫破裂的时候，21岁的詹姆斯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。他刚为自己在棕榈岛上贷款买了一栋别墅，别墅外就是柔软的沙滩，湛蓝的大海。他畅想着一个月后把别墅转手卖掉，能轻松赚个20%的差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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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迪拜棕榈岛（拍摄：孔姝尧）

“有一天我一觉醒来，发现房地产价格下降了75%。我之前贷款买的房子突然变得一文不值，而我也变得一贫如洗“。说着他用右手笔画了一个零字。然后重复说了好几遍：银行账号为零，零，零。

詹姆斯绝对不是迪拜房产泡沫破裂的唯一受害者。很多投机者和开发商也深陷其中。在众多房产项目中，最大的泡沫就是世界群岛。世界群岛是迪拜在棕榈岛之后，新建立的一个人工群岛。顾名思义，从地图上看，世界群岛的图案和世界地图如出一辙。当时，这个提案一出，马上引起了全世界富豪的抢购。今天某富商把印度买下，明天某政要把澳大利亚买下。购买整座岛屿的人还会得到一个证书：认证岛主身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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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世界群岛

但是，随着信贷危机的降临，世界群岛的开发商筹集不到预定的款项，而银行也停止了贷款，这个中东的世界地图只建了一半就只好喊停了。而那些岛主的钱打了水漂。

“金融危机时的迪拜一片凄惨。很多人选择逃走。扔下房子车子，买了机票回到自己老家，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迪拜一样，”詹姆斯咬了一口新上桌的提拉米苏。

“那你为什么没有打包回苏格兰？”我不禁脱口而出。

“回苏格兰？过什么样的生活？迪拜是我的家。不论天怎样塌下来，我都一如既往地热爱房地产行业。毕竟行情好的时候可以卖房子，行情不好的时候也是一样卖。”詹姆斯言语间带着难以掩藏的自信。“我是你见过迪拜最好的房地产中介之一。我相信自己因为我可以从零做起，从头开始。”

詹姆斯也确实是业界中的翘楚。在阿联酋年度房地产中介的评选中，他屡次登上优秀中介的榜单。当我问起他卖房子的关键是什么时，他脱口而出：卖房子就像嫁女儿，要找个合适的人。

我突然感觉这10年的动荡没有让这个小伙子变得不近人情，反而给他性格中留下了一丝温情。迪拜是一片沙漠，我们都是一粒沙子。狂风咆哮，大起大落，有人选择离开，有人选择留下。命运也许没有偏袒谁，只有存活下来的人才能看到远处的绿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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△高楼层出不穷

在经历了危机的洗礼之后，迪拜的房产迅速恢复，并在2012年创下新高。为避免出现2008年的过度投机现象，阿联酋政府加大了监管力度，并适当增加税收以冷却热情过分高涨的市场。随着2020年世博会的到来，更多人对迪拜的投资现状感到乐观。今年，迪拜商业活动组织（DubaiBusinessEvents）和迪拜房地产机构（DREI）宣布将在2018年举办第69届世界房地产大会。

到底迪拜房产何去何从？我们且等2020年的到来。